澳门老板购买法国酒庄的风波与内幕

法国广播电台中文网   艾米

8月22日，法国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一位中国人今年春天以８００万欧元（约合６３６０万元人民币）的高价收购了热威利－尚贝丹（Gevrey chambertin）地区一个酒庄的消息，酒庄包括一个十二世纪的城堡和两公顷的葡萄园。这个收购行动在法国引起广泛关注。法国部分舆论对这桩买卖并不看好。热威利－尚贝丹市的市长，当地葡萄酒种植者联合工会和农村土地开发公司都纷纷表态，表示他们很遗憾法国的文化遗产流入到外国人手中。

在传出中国人高价购买中世纪城堡的消息中，人们的注意力主要落在三个关键词上：中国人，八百万欧元和中世纪城堡，简短地说，就是法国文化遗产再一次被外国人用高价买走了。在媒体上出现的众多评论中，主要有两种观点占上风：一种认为法国政府应该采取措施，限制文化遗产出售，这里指得的就是近九百年历史的城堡所有权；而另一种看法则认为既然法国人没有能力和资金保护和修复本国文化遗产，就应该接受外国资金，在经济危机的大前提下，外国人，不论是来自欧洲，美洲，中东石油国家，还是亚洲新兴经济体的钱都是应该受到欢迎的。
 
从消息传出来到现在，这位神秘购买者的身份也逐渐浮出水面。原来这是一个十分低调的澳门赌场老板，他名叫Louis NG，拥有17家赌场。据法新社报道，这位NG先生十分喜欢葡萄酒，他在勃艮第投资的目的之一也只是为了给这片荒废葡萄园重新恢复过去的光辉。
 
勃艮第虽然产好酒，但到目前为止，到法国购买酒庄的外国人，包括中国投资者的注意力普遍集中在波尔多地区。现在已经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波尔多酒庄的主人是来自中国的富商。热威利－尚贝丹是第一个在勃艮第地区被中国人买下的酒庄，从这一点上看，也就颇具象征意义。所以这宗看似很普通的交易在这个地区掀起不小的波澜也是可以理解的。究其原因，是当地的葡萄酒经营者担心外国资金介入会抢走他们的市场？破坏当地葡萄酒的信誉？还是另有原因，带着这些问题，我们采访了热威利－尚贝丹葡萄酒业者工会主席让-米歇尔∙吉永（Jean Michel Guillon）先生和未来这个葡萄园经营者埃里克∙卢梭先生（Eric Rousseau），让他们介绍一下他们所知的事情内幕。
 
高价收购和文化遗产是关键问题
 
吉永先生本身继承了父辈留下了葡萄园，现在他儿子也在家族葡萄酒酿制行业担负起了重任，他是一个很直爽的人，当我们问他在这个事件中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什么因素时，他说：
 
吉永先生：让我最震惊的首先是价钱，其次是文化遗产。之前也有美国人有过购买意向，如果他当时买了，问题也是一样的，所以和哪国人买没有关系，问题就是价钱和文化遗产，因为这个城堡是11，12世纪留下来的，所以我们还是希望它继续归法国人所有。而不是落入外国人的手中。
 
法国目前的法律允许外国人在法国购买房产和土地，但是当地政府和机构有优先购买权。但在这件事中，有关部门之所以没能买下城堡的主要原因是有多个卖主，在这种情况下，政府的优先购买权权就没有办法实施。根据当地市场的行情，城堡和葡萄园的总价为350万欧元，但是最后以800万欧元售出， 吉永先生说当地葡萄酒经营者工会在购买城堡问题上也尽了力：
 
吉永先生：我们（热威利－尚贝丹葡萄酒经营者工会）愿意出500万欧元购买（这也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一个美国人曾表示愿意出到600万，但他后来退出了，来自中国的投资者用800万买下了。最让我们生气的是出售者。卖主是马松家族（Famille Mason），一共有七个人，这个家族从1850年就拥有城堡，因为他们每个人想要现钱就把城堡出手了。实际上可以说他们对这块土地没有什么感情。

那么最后的成交价超过估价两倍以上，这位投资者是不是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呢 ?

吉永先生：我认为是这样的，他买的太贵了。对我们来说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让当地的地价迅速升值，而在法国，葡萄园的遗产税建立在平均地价基础上， 就是说葡萄园卖的越贵，地价抬的越高，遗产税也就自然水涨船高了。所以可以说将来勃艮第地区的葡萄园价格就会更贵，这也是让我们愤怒的原因。

外国人购买葡萄园我们并不反对，但是要立法限制外国人投资购买历史文物古籍，我们已经和当地的议员谈了我们的想法，他也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所以也会去认真研究，向政府提出议案，由于热威利－尚贝丹城堡 的这件事在全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所以可能很快就会有一些新的政策出台。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既然中国的投资者可以到法国来购买土地，那么法国人能不能到中国去购买土地呢？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我认为既然中国人不能在中国购买土地，所以也不应该能够来购买法国的稀有文化遗产，比如说城堡。
 
如果热威利－尚贝丹城堡的这件事让中国人对我们有一点了解的话，我想说勃艮第地区有点像一个高卢小城，我们要保护自己的文化遗产，所以我要告诉你们的听众我们对中国的投资者没有任何偏见。这不是一个民族和另一个民族之间的关系和矛盾的问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当地的葡萄酒种植者是不是也很担心以后越来越多的葡萄园会落入外国投资者或者是红酒爱好者的手中呢？
 
吉永先生：作为葡萄酒种植者工会的主席，我和当地所有的人一样，我们反对的都是过高的出售价钱，让我们不满的也是法国文化遗产到了外国人手中。我在这里所说的话基本上就是当地人看法的缩影。
 
因为以前的主人没有好好经营这块土地，城堡的投资者会很好的经营这块葡萄园，给这块土地带来应有的价值，我们认为这肯定是一件好事。
 
吉永先生对未来到勃艮第地区投资的中国人也有一些建议和期待；
 
吉永先生：最好是象我们在中国做的那样，就是说成立一个合资公司。就是说找到一个法国当地的合作者一起经营，这样会更好一些，当然中国投资者可以继续购买法国的葡萄园，但是最好是通过合作的方式进行，这样可能让法国人从心理上更好接受。法国人是一个很敏感的民族，我们都知道中国人有民族自豪感，法国人也是一样的。

吉永先生最后说，他和中国也有一些贸易交往，通过香港的中间商向中国出口一部分葡萄酒，但是他的葡萄园产量有限，大部分酒都是销往美国市场。他说目前勃艮第地区的酒尚不为中国消费者熟悉，和波尔多地区的酒不一样，所以整个地区的酒在中国的销售量很小。因此，他得出的结论是热威利－尚贝丹城堡的购买者是出于真的喜欢这个地区的原因高价买进了城堡和葡萄酒园。
 
投资人永远不可能收回成本了
 
就在媒体关注热威利－尚贝丹酒堡新的主人将如何经营和管理城堡和葡萄园时，热威利－尚贝丹市长证实城堡新主人已经把葡萄园的管理工作全权交给当地著名的卢梭酒庄（Domaine Rousseau），而且据说这也是他投资的条件之一。卢梭酒庄的负责人埃里克 ∙卢梭先生（Eric Rousseau）也接受我们的参访，话题就从 投资者本人开始：
 
卢梭先生：Louis NG先生得到城堡出售的消息，亲自来看了以后很喜欢就决定买下来，同时他也让我负责管理葡萄园和酒的生产工作。这个人很好，他真的喜欢勃艮第的酒。他以前也是我的顾客，通过香港的进口商向我们买酒，买回去也主要是为了自己消费。

对于投资人高价购得城堡和葡萄园，卢梭先生认为价钱的确很高，但并不是赔本的交易，那么两公顷的葡萄园面积很小，每年能生产多少瓶酒呢？
 
卢梭先生：葡萄园里共有三种不同的品种。目前这两公顷的葡萄树的状况很糟糕， 之前的主人管理不善，所以葡萄树都很老，产量也非常低，经营得很糟糕，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到正常的产量。 如果产量正常以后，每公顷葡萄园可以产300到40 0升酒，所以两公顷的产量就是600到800升，大约就是1万瓶酒左右。

所以这应该说是一个长期的投资，因为八百万欧元的投资才能得到每年1万瓶的产量，要收回成本是很困难的事。卢梭先生认为购买者永远都不可能收回来成本了。因为除了八百万欧元以外，还要出大钱来修城堡。
 
卢梭家族经营葡萄酒生产也有近百年的历史，现在是在当地具有较高声誉的酒堡。目前，卢梭先生向33个国家和地区出口酒，其中一小部分供中国大陆，香港和澳门的顾客。卢梭先生也曾被 Louis NG先生邀请到他在香港的住宅里，喝到了他收藏的上好红酒，从这一点看，卢梭先生说就能看出Louis NG收藏酒的目的就是为了个人的消费而不是囤积等待升值。
 
卢梭先生：他真的是一个喜欢勃艮第酒的人，同时也喜欢波尔多和别的地区的酒，但是多勃艮第的酒有特殊的感情， 他对这个地区有深刻的感情，所以就想在这里有一个落脚点。他实际上不是独自一人投资，也有几个投资伙伴。
 
面对世界上新兴的葡萄酒生产国，比如中国，澳大利亚，阿根廷，这些国家强劲的竞争力，勃艮第地区这样的传统产酒地会不会有危机感，卢梭先生对未来很乐观，原因就是勃艮第有自己的秘密武器：
 
卢梭先生：我们生产的主要是勃艮第的红酒，名叫黑皮诺，世界上现在生产这种酒的地区还是很有限的，除了勃艮第以外，还有新西兰的一些地方出产，在其他新兴产酒地目前还没有别的地方有生产能力。产这种酒需要特殊的土壤和勃艮第地区差不多一样的气候条件才行，这样的地方在世界上很少。 所以我们对黑皮诺酒的前景很乐观。 因为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喝酒，但是勃艮第地区酒的产量却 没有增加，所以勃艮第的酒价钱就会越来越贵，有些顾客觉得我们的价格升的太快了，但这是市场决定的。
 
最后卢梭先生也表示他本人也还是更希望由一个法国人买下城堡
 
但是因为在当前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能出到足够的价钱， 所以现在由一个中国的投资者买下城堡，并进行翻修，他会修的很好，雇佣当地最好的工匠，因为这个人很好，而且他喜欢这个地区，所以我对城堡的未来很有信心。
 
热威利－尚贝丹镇位于法国葡萄酒重要产地之一，勃艮第省，离省府第戎市有十几公里远。如果说中国的消费者对热威利－尚贝丹这个名字可能感到有点陌生的话，法国人和喜欢法国酒的人却都知道热威利－尚贝丹 的红酒，尤其是勃艮第地区的特产黑皮诺（pinot noir）是红酒中的精品，也是公认的最难照料的葡萄酒品种，对环境和气候要求非常高，因此产量相对较低，所谓物以稀为贵。而更难得的是，黑皮诺酒的气味呈果香型和花香型，入口的感觉相当柔和，含单宁酸少，酒酸而不腻，深得一些懂红酒的人喜欢和收藏。热威利－尚贝丹的就恰恰就以黑皮诺为主要酿制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