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的法国味 - 法国设计师托马斯

第一财经日报 陈琳

粉墙黛瓦、厅堂陪弄，临河的蠡窗，入水的台阶……在法国设计师托马斯·达伦（Thomas Dariel）眼中，周庄的江南水乡神韵，表面温婉绰约，骨子里却有着强大的力量。“这座古镇一直延续固有的水乡文化，尤其是建筑。外来的设计师，只有遵循这里千年不变的建筑准则，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2006年从巴黎移居上海的托马斯，已经在上海和北京完成了50多处室内设计项目，并以此声名鹊起。两年前，他接到了花间堂的委托——改造周庄的保护建筑、建于民国初年的戴宅。“第一眼见到周庄民居，我就明白自己在很长时间里必须低下头，努力学习江南水乡的建筑规则。我只希望在江南水乡的建筑中，添上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法国味道。”

修旧如新的客栈

位于周庄中市街贞丰桥畔的戴宅，原本是沿街紧贴相连的三幢独立建筑，是民国初年，戴氏三兄弟在此经商时所建。每栋建筑四进二厢房，坐北朝南，形成前店后坊、下店上宅、深宅大院的典型水乡建筑格局。东戴宅为长兄戴之杰所有。第一进的风火墙门楼贴着粉墙，第二进的隔墙重檐三层砖雕门楼上有当地秀才陶惟?^题字“花萼联辉”，寓意兄弟连心、家业兴旺。中戴宅的主人是二弟戴之仍。第一进为临街店面，前三进均为堂楼建筑，三进之间天井相连，雕梁画栋，风火墙门楼上题额刻“剡溪遗泽”，意为思乡情切。老三戴之佐的西戴宅，第一进为三开间店面，二三进间有走马楼，四进为堂楼，正厅设有砖雕门楼、石库门。

尽管百年之后韵犹存，托马斯第一次见到戴宅时，还是被它的损害程度吓了一跳——东戴宅改作了中药铺，中戴宅先是做了裁缝铺，后来有人承包做了民居客栈，西戴宅在解放前也是一个布庄，后来成了“聚宝轩”景点，是保留最完整的部分。由于生意不佳，东戴宅的中药铺早已人去楼空，破旧不堪。中戴宅的悬梁因为疏于保护出现了弯折，一些木质楼板被蛀虫啃噬，面目全非，楼顶处处是残破的砖瓦。由于三栋老宅几易其主，建筑原先的连接已经被粗陋的矮墙彻底隔断。

接下设计委托的最初几个月，托马斯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学习古宅修复中。“我们根据‘花萼联辉’、‘剡溪遗泽’两处题字，以及古宅的图纸，推测出了建筑的各处布局细节。然后，把每一块砖头、瓦砾，每一块楼板都收集起来，编号后经过杀虫和修补，重新搭建、铺设到原来的位置。”托马斯敲掉矮墙，重建长廊打通三栋古宅，在纹路模糊的石梁上重新雕上明清式样的花纹。

“我不是古建筑保护专家，修旧如旧并不是我的强项。但作为设计师，我可以揣度建造者的用心，用自己的方式来恢复建筑原先的气场。”东戴宅的药剂师柜子被保留下来，作为前台的背景。天井中的两口古井，经过修葺，成了养鱼缸中活水的来源。当这家拥有20个房间的精品酒店初具雏形时，托马斯又费了不少工夫来设计房间内的家具陈设。客房中的柜子，其设计灵感来源于旧时的手提食盒；卫生间墨门上的雕花铜片的原型来自于张艺谋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周庄当地手工艺匠人制作的纸灯被高悬在走廊的木梁上；在浙江安吉采摘的竹子成了酒店中式架子床的材料。在贵州苗寨中搜罗到的巨大苗银首饰、杭州王星记的折扇、湖州的湖笔，也都被托马斯当作装饰品错落有致地排列在粉墙上。

法国式中国思维

托马斯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一些媒体甚至称他为“懂得中国思维的法国人”。

“我不敢说自己对中国思维精通，但有时候，一些抽象的中国智慧会在意想不到时触发你的灵感。” 托马斯要将三栋内部结构不同的建筑连接为一个有机整体，需要一个合理的主题，这曾让他煞费苦心。“我希望用不同颜色划分各种公共区域，带给游客不同的心灵体验，但这样难免有割裂建筑的嫌疑，更何况这本就是三幢‘若即若离’的古宅。”冥思苦想时翻阅中国书籍，关于二十四节气概念的描述让托马斯眼前一亮。

“中国人根据太阳在黄道线上的位置，把一年平分为二十四个节气，也就是说，节气可以用不同颜色表示，恰好暗合了我最初的构思。”托马斯根据中国农历节气的逐步变化，从浅大地色，到跳跃的橘色，过渡到深沉的紫色，延绵到一片雪白，将建筑至南向北划分成各种颜色的空间。保留药剂师柜的前台，代表春分，整个前台空间不至于因为暗沉色的药剂师柜台显得沉闷。芒种是麦子丰收、酿制美酒的时节，在代表芒种花间红酒吧，人们看到的是一片应景的金黄色。位于戴宅二进上层的阅读室代表惊蛰节气。“我理解的惊蛰是蛰伏后突然醒悟的意思，我就用淡褐色和淡金色的搭配，表现经过思考幡然领悟后的淡然和喜悦。”供人小憩的水吧代表白露，白露象征水的清洁与润泽，因此，水吧从墙面到桌椅几乎都是纯白色的。

在中国的节气概念下，托马斯也注入了些许法式美学观念。他在阅读室添加了一个西式壁炉，再搭配了一架小型三角钢琴，很容易让人产生置身于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温暖错觉，正好弥补了明清建筑的清冷感。在代表夏至的在桔梗餐厅中，他用西式吧台搭配中式家具，巨大的充气式悬灯、花哨的法式瓷砖、鲜红色的吧台凳，增强了室内颜色的对比度，也起到了突出夏至的浓烈的作用。为了应和水吧的纯白主题，托马斯特意将明式交背椅的黑色和红褐色一律改成白色镶金色，让古老的明式家具呈现出法国洛可可时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