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科齐要发起法国的“页岩气革命”？

法国广播电台中文网   作者：凯文

九月底，刚刚宣布复出政坛的前总统萨科齐迅速成为法国政坛的聚光灯焦点。虽然他还没有确定成为“人民运动联盟”的党主席并参加2017年大选，但态势已经昭然若揭。在他逐步抛出的政策纲领中，页岩气开发出人意料地成为最先亮相的部分。更加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法国对页岩气开发的禁令，也正是萨科齐在任期间通过的。

萨科齐：觉今是而昨非
 
虽然萨科齐在2012年大选失败后宣称告别政治，但他的身影从来没有真正离开。此番回归，各方对他的关注自然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如何评价自己在任的五年并对其中失误之处作出检讨，二是能否开出一套重振法国、尤其是重振经济的药方。
 
萨科齐一直回避正面盘点自己五年执政的得失，但他正在逐步公开自己新的政策主张。9月25日在出席法国北部朗贝萨尔（Lambersart）的政治集会时，萨科齐明确表示他支持发展开采页岩气。他说自己不能接受这样一种局面：即美国通过开采页岩气成为能源自给方面的瞩目焦点，而法国眼看着失业现象席卷这片土地和众多家庭，却不能利用这种新能源。
 
萨科齐这番表态，无异于公开推翻了自己执政期间的立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在他当政末期的2011年7月，法国通过了一项法案，禁止使用水力压裂技术开采页岩气，从而成为欧洲最坚决反对页岩气的国家之一。奥朗德上台后明确表示将继承这一立场，在自己的五年任期内不会修改。事实上，早期的奥朗德联合政府中还有绿党成员，更是对页岩气松绑的计划极力反对。
 
页岩气在法国不仅要面对法律上的障碍，更有标志性的判例。2011年禁令发布后，美国页岩气公司Scheuebach Energy继续在法国开展勘探活动，因此法国政府吊销了该公司在法国南部的两张勘探许可证。该公司就此向法国宪法委员会提起诉讼，称吊销许可证的行为侵犯了其正当权利。但法国宪法委员会驳回了该公司的诉求，确认禁令有效。
 
但三年之后，在页岩气开发问题上，萨科齐把“预防”和“责任”两项原则对立起来，呼吁反思此前奉行预防原则的后果，而代之以责任原则。“预防”原则是法国前总统希拉克在2005年提出的，依照这个原则，国家必须采取措施防止经济活动对环境损害，即使是不能确定这种损害是否会发生。这一原则一直充满争议，而今天在萨科齐看来，“预防”原则捆住了法国的手脚，但“责任”原则能够让人们承受选择的后果，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自责。
 
但即便作出转向表态，萨科齐还是难以避免遭到“见风使舵”的批评。他在执政末期匆忙推动页岩气禁令，就被指为向环保组织和底层民众开支票示好，以换取竞选连任的筹码；如今又改变态度，则是因为看到社会党政府陷入经济停滞和失业高企的泥潭里，所以用开发页岩气、刺激经济、消除失业来吸引下一次大选的选票。
 
 
 
法国：欧洲的页岩气大国
 
页岩气是从页岩层中开采出来的一种非常规天然气资源。目前在世界范围内只有美国实现了比较成熟的商业化开发，欧洲和中国都还处在探索阶段。据美国能源情报署估计，欧洲潜在的可开采页岩气储量达13万亿立方米，而法国和波兰是其中储量最大的国家。法国巴黎盆地和罗纳河谷储存着约5万亿立方米的页岩气资源，这相当于法国90年的燃气消耗。如果能够实现商业化开发，对未来数十年间法国经济的促进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目前开采页岩气的主要方法是水力压裂法，其原理是用高压将化学物质和大量水和泥沙的混合物注入地下井，以此压裂附近岩层，进而收集储存于页岩层中的天然气。这种方法有浪费水资源、污染地下水的风险，因此引发了欧洲民众对于破坏环境的担忧，法国中部的阿尔代什省等地曾经爆发民众的游行示威，反对开采当地页岩气资源。而保护环境也正是法国颁布禁令的主要理由。
 
欧盟并不统一禁止开采页岩气。这意味着各成员国可自行决定是否允许开发。目前欧盟成员国在这一问题上分歧严重，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立场：英国、波兰等国对页岩气开发态度比较积极，并在政府层面采取修改法律、减税等手段来予以推动；荷兰、德国等国家总体来说反对声势较强，但政府仍然处于保守观望态度；而法国、西班牙、保加利亚等国都已经明确立法禁止开采页岩气，或者针对水力压裂法作出禁令。
 
法国的能源开采行业一直对页岩气开发抱有极大期待。道达尔集团高层人士今年年初曾表示，道达尔将利用它在页岩气勘探和开发方面积累的经验，证明可以用一种“负责任和可接受“的方式来使用水力压裂技术勘探开采这一资源。
 
 
 
页岩气开发的外交和内政因素
 
虽然萨科齐在这次转向表态中把问题简单化了，开采页岩气好像成了一个和美国较劲的问题，但事实上更牵扯到法国的内政和外交诸方面。
 
从外交上来看，虽然目前乌克兰东部的局势正在逐渐缓和，但在没有找到最终解决方案之前，经历了几个月内战的乌克兰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欧洲的火药桶。作为俄罗斯天然气进入欧洲的枢纽，乌克兰在过去十年间已经遭遇两次“断气”，而包括法国在内的欧盟国家，也必须重新评估和俄罗斯关系恶化带来的额外风险。
 
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在页岩气开发问题上领先一步的美国，从能源自给的战略角度出发，呼吁欧盟国家加大开发页岩气的力度。美国总统奥巴马和副总统拜登今年年初都曾经敦促欧盟国家减少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更多地利用本国资源，从而实现能源来源的多样化。
 
在内政方面，页岩气问题也和法国政府人事更迭交错在一起。社会党原经济部长蒙特布一直对水力压裂禁令不以为然，呼吁对页岩气松绑。不过，和他对经济紧缩政策大方向的质疑相比，页岩气只算是次要问题。由于在紧缩政策上频繁和政府唱反调，蒙特布引发了最近一次的内阁辞职和改组，其本人也被逐出政府。而新的经济部长马克宏是否会在页岩气问题上改弦更张，目前还看不出端倪。
 
虽然马克宏本人被认为是理念偏自由化的社会党人，他自己也呼吁做“有常识的左派”，但就算他认为页岩气开发对法国经济有帮助，要扭转舆论、修改法律、说服利益集团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再加上奥朗德五年任期过半，民意指数创下历史新低，社会党政府能否赢得下次大选，都还在未定之数。现在改弦更张推动发展页岩气，可能会给政敌做嫁衣，马克宏恐怕不会去着手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