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火车脱轨事故引发的疑问

法国广播电台中文网    小乔

2013年7月12日是法国铁路史上沉痛的一天。这个星期五的下午17点，一辆从巴黎奥斯德利兹(Austerlitz)火车站发出的列车缓缓启动，向法国的景德镇-利摩日城的方向驶去。3657号开往利摩日的列车上坐着385名乘客。他们中有的是回家，有的是到中部去度暑假。
 
此趟列车刚出站，开到南郊一个名为奥尔日河畔布雷蒂尼县(Brétigny sur Orge)火车站200米处时，需要经过道岔转往另一条铁轨线路，这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铁路“道岔”。火车头带着两节车厢通过之后，突然间一声巨响，从第三节车厢开始，后四节车厢全部脱轨、第三节车厢不仅脱轨而且还翻了车。
 
第三节车厢出轨的强度致使车厢翻倒在月台上。站台上的电缆和屋顶被严重撞坏。这是法国自2008年一辆省际列车和一辆客车相撞以来最严重的铁路事故。
 
伤亡是惨重的，6死、14人住院，其中两人伤势严重。死者中有一对80多岁的老夫妇、一个70岁老人、1名27岁女性和两名年轻人。这两人分别是在当地中学任学监的樊尚(Vincent)和从同一个中学毕业的布郎冬(Brandon)。他们的年龄分别是23岁、19岁。
 
出了重大铁路交通事故之后，铁道公司总裁、内政部部长、总统、总理和省长纷纷前往出事地。铁路出轨事故给两天之后的国庆节蒙上了阴影。法国总统奥朗德在国庆节阅兵式结束回答记者提问的第一个主题，就是12日的重大交通事故。
 
在巴黎东南郊布雷蒂尼出事之后，奥斯德利兹火车站向法国中部和东南部行驶的列车统统停止运行。国家交通部特意从比利时调来一个700吨重的伸缩臂起重机，清理凌乱的现场。
 
有些幸存者向法国记者描述说，他们是踏过尸体从翻在站台上的车厢里爬出来的。一名第三节车厢的幸存者告诉记者，他亲眼看到一位头部被碾断的尸体。还有救护人员说，他们在站台附近的一个空中停车场上找到了一具被从车厢抛出来的尸体。这说明，列车脱轨时速度相当快(134公里/小时)。
 
但法国铁路部门在出事不久就排除了列车超速导致后四节车厢出轨的原因。经过两天的初步考察，列车出轨的主因是固定两截轨道之间的一块钢板(l’éclisse)不知何因脱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按照法国国营铁路公司总裁纪尧姆•佩皮(Guillaume Pépy)的说法：“是铁路的设备受损所致。”佩皮的解释排除了有人故意搞破坏、人为调度出问题的两种可能。有人曾经怀疑列车经过的小站布雷蒂尼正在对旧设备进行检修。是否在维修工程中出了什么纰漏。法国铁路局说，出轨事故与检修旧设备没有丝毫的联系。
 
那么到底是哪个设备出了问题呢？法国铁路网络公司总裁(RFF)拉伯伯尔(Jacques Rapoport)15日解释说：“在铁轨分叉处的道夹板(l’éclisse)从轨道上脱落了。”
 
轨道接头夹板又称鱼尾板，是用来连接和紧固两截轨道之间的一块钢板，它重约10公斤。这个由四个巨大的铆钉拧紧的夹板为什么会一块儿脱落呢？巴黎大区区长俞松(Jean-Paul Huchon)不愿意立即排除有人故意搞破坏的可能性。但法国总统和内政部长都说，设备损坏是调查的主因。
 
四个这么大的铆钉固定的道夹板怎么会一起脱落呢？所有的当官的，谁也不愿意回答这个关键的问题。法国铁道部最大工会CGT前任负责人勒莱斯特(Didier le Reste)在法国国家新闻电台说：这么一块道夹板怎么就会轻而易举地脱落了呢？难道它会不翼而飞吗？脱落的道夹板为什么会夹在铁轨当中，眼睁睁地让火车脱轨呢？法国前工会人士说，我们应该把一切疑点都放在桌面上。他对铁道公司总裁匆忙下结论的做法表示不解。
 
按照铁道公司的解释，开往利摩日的列车车厢6月29日刚经过一次检验。机务组的工人刚刚于7月4日检查了道岔的合格度。在安全纪录上，负责人记下了“铁路轨道两线交叉处现阶段符合要求，但其有效使用期已到了极限。”
 
当法国89网站登出上述消息的时候，法国铁路公司予以否认。在奥尔日河畔布雷蒂尼县出了重大火车脱轨事故之后，法国铁路公司立即要求700名维修工人立即核查全国铁路线上5400个道夹板。
 
法国89网站还专访到一个经常穿过奥尔日河畔布雷蒂尼县小火车站的司机。这个司机的化名为斯特凡(Stéphane)。他告诉法国记者，我们这些开外省列车的司机，每每经过布雷蒂尼火车站时心里都打鼓。我每次从这里经过铁轨岔路时，都会听到在铁轨上发出的叭叭声。我们心里明白这是分道岔处存有遗患。坐在车厢的乘客是感觉不到的，但我们这些老司机都会感到过岔路时的颤抖。斯特凡告诉法国记者，他经常开巴黎到利摩日这条线路。每经过布雷蒂尼火车站的时候，他总感到这种令人不安的摇晃感。
 
斯特凡说，每辆列车上都装有“无线电报警”装置。只要司机把警笛拉响10到15秒钟，5到10 公里的火车司机都可以听见紧急拉响的警笛声。听到警报后，所有的火车都必须停驶。斯特凡经过那个小火车站遇到奇妙的颤抖后，他没有拉响过无线电警笛。他说，也许其他司机经过那里的时候有异感，拉响过警笛，但他还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
 
拉不拉警笛对司机来说是一件不得不慎重的选择。如果拉响警笛，那就是出现了非常紧急的情况，不得已而为。周围5公里的列车全部要停驶，全线的交通会大瘫痪。像我这样顾虑大的人，不拉警笛，就是装作若无其事。我们的顾虑是，如果拉错了警笛，我们的上级会怪罪我们的。头会把我看成是故意捣乱、无事生非的人。
 
斯特凡告诉法国记者，我们不清楚路面的具体情况，只好不作声。斯特凡还说：省际列车(TER)的管理与铁路公司是不同的。他们设置的不是无线电警报系统。他们是在司机发现可疑迹象后，要向下一站的站长口头作汇报。站长酌情再派人去核实铁轨的安全。
 
斯特凡说，1997年在法国铁路网络公司(RFF)成立以前，都是由法国铁路公司聘用的工人自己来维护铁路的安全。那时候的工作非常细致。2003年至2004年间，铁路安全由铁路公司和铁路网络公司共同监管。上边裁掉了一些他们认为机构臃肿的维修工人。很多维护安全的铁路工人告诉我，他们经常被调来调去，到不同的地方去修新铁路，而忽视了维护安全的工作。我们过去经常有值夜班的维修工，现在也早已被取消了。
 
在一些铁路职工向记者讲述了他们的亲身经历之后，法国铁路公司负责人再次出面说，法国30年来铁路设备也许是陈旧了，但公司绝没有因此而忽略了乘客的安全。国家2013年在巴黎开往利摩日专线上拨出7千万欧元的巨额维修费。
 
法国总统奥朗德7月14日在回答记者提问时，也再次强调了要尽可能地更新陈旧装备的必要性。在17年中，法国政府准备每年拿出50亿欧元的经费来翻新铁路上老设备。
 
就在列车出轨事故发生的前三天，法国总理埃罗刚刚宣布取消利摩日到普瓦捷(Poitiers)等四条高速铁路修建计划。为此可以为国家节省213亿欧元经费。但节省的经费会不会用到高速铁路通不到的小地方铁路维修工程上呢？很多人已经批评政府，长时间来只顾及修建高速铁路，而忽略了小铁路的维修工程。
 
奥尔日河畔布雷蒂尼县重大列车出轨事故为铁路安全敲响了警钟。政府如果以缺乏经费来忽略乘客安全，这是说不过去的。要知道，每天法国有1万4千辆列车在全国32000公里的铁路线上奔跑。没有防范的决心，只想着自负盈亏的经营模式是无法保证行使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