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蔓延昔日富庶农庄 法国乡村自救

　　羊城晚报   袁原

　　乡村生活是与卢浮宫、埃菲尔铁塔齐名的法国文化象征，有学者称：“如果说法国住在城里，那她的历史则扎根乡村。”

　　然而，随着全球化竞争加剧、欧盟不断削减农业补贴，法国人引以为傲的乡村生活日益萎缩。当失业和贫困在昔日富庶的农庄蔓延，法国农民要么坐以待毙，要么来一场变革拯救家园。

　　正在消亡的农庄

　　每天早上6点半，法国农妇贝尔纳黛特·波色罗和丈夫开始一天的劳作：喂猪、放羊、做奶酪，还要打理自家经营的一个土特产商店和一家家庭旅馆。

　　波色罗夫妇居住在距法国西南部小镇巴约讷不远的乡村。他们的农庄每年吸引近万人来访。两人为此忙个不停，只有午餐时休息20分钟，直到晚上8点才能停歇。

　　“即使如此，我也不愿放弃这种生活。”贝尔纳黛特说。她和丈夫从小在农庄长大，乡村生活是他们的一切。然而近年来，他们所熟悉的法国乡村却越来越荒芜，甚至大规模萎缩。

　　农业是法国的支柱产业，20世纪初，全国一半人口从事农业生产。过去40年里，法国农业从业人口减少了400万，目前只占全国劳动力的3%。

　　全球化背景下，法国传统农庄难以与大型农场和跨国食品加工企业抗衡。这些大企业借助规模优势压低市场价格，以传统方式生产的小农庄难以赢利。

　　另一方面，法国农业严重依赖欧盟农业补贴。随着欧盟削减农业补贴、提高申请门槛，法国传统农庄生存状况更加恶劣，乡村失业率居高不下。

　　图卢兹国立理工学院农业和乡村社会学教授弗朗索斯瓦·皮尔西格尔说，20世纪60年代，法国乡村共有200多万个农庄，如今只剩65万多个农庄，其中近半数已不再专业务农。

　　如今，法国乡村成为贫困的代名词。自1998年以来，法国农庄的年收入持续下滑，甚至在一年内锐减34%；26.4%的农庄生活水平滑落至法国贫困线以下。

　　随着贫困蔓延，充满怀旧和浪漫气息的法国乡村变得绝望。法国国家医疗研究机构近年一项调查显示，法国农业的自杀率远远高于其他行业。

　　“过去40年来，法国没有任何产业如农业一般承受如此惨烈的变化。”皮尔西格尔说。

　　方兴未艾的农家乐

　　凋零中的法国乡村不乏波色罗夫妇这样的“留守人士”。他们意识到，要捍卫自己的家园、拯救法国乡村，唯有采取变革适应时代潮流，例如将农庄发展成集吃、住、玩一体的“农家乐”目的地。

　　法国有75%的人住在城里，但法国文化痴迷乡村生活。城里人无限向往乡下的风光、人文和美食，乡村旅游业因此蓬勃发展。波色罗夫妇看准方向，放弃务农为主的传统，以生态农庄和有机产品直销吸引游客。

　　他们辛苦经营农庄，制作本地特产的腊肠、奶酪，在自家的土特产商店销售，不必等着中间商压价采购。他们开设的家庭旅店有5间客房，接待来乡村旅游的客人，收入远远高于以前务农所得。

　　80岁的拉科鲁瓦在波尔多附近有一个农庄，专门种植玉米和猕猴桃。他和妻子改建了一间客房、添置了两个工作室，供前来旅游的城里人用，所得可大大贴补农庄收入。如今，他们把农庄转让给儿子经营，客房和工作室的收入则留作自己养老。

　　32岁的娜塔莉·贝卓耐大肆改造父母的农庄，不仅添加可接待游人的住宅，还兴建马厩，引进44匹马供游客骑行。她认为，各农庄争相转型，因为认清买方市场的现实，农民对农产品定价毫无发言权。“要么成为这种体制的奴隶，要么另辟蹊径。”她说。

　　阿涅丝·圣欧班10年前改造自家经营三代的农庄，在位于法国北部皮卡第乡间的农场兴建住宅、开设厨房。改建后的农庄每年接待25万到30万游客，他们多是前来体验乡村生活的学校和其他旅游团队。

　　“数百年以来，乡村滋养着这个国家及其文化，城里人似乎很愿意接触乡村并与之互动。”58岁的圣欧班说。

　　未来系于风味美食

　　法国农业联合会数据显示，旅游业每年为法国乡村经济贡献250亿美元收入，但转行发展旅游业的农庄数量毕竟是少数。“尽管大部分农民急需发掘新的收入来源，但其中多数毫无能力和设备实现多样化经营，有的农民则认为这是背叛传统、拒绝尝试。”皮尔西格尔说。

　　即使法国农民愿意、也有条件发展“农家乐”，旅游业也不可能彻底解决法国乡村的所有问题。毕竟，乡村旅游市场的需求有限，一旦饱和，则难以持续增长。

　　实际上，面对全球化挑战和瞬息万变的市场，没有可供法国乡村大规模复制的成功秘方，唯有大胆创新、找准定位，才能确保成功。

　　拉布丹家的农场位于法国北部布里乡村，占地100公顷，常年种植小麦和大麦。由于不堪忍受市场低价和欧盟补贴的严苛标准，他们在几年前放弃出售庄稼，以农场出产的粮食为原料，转行酿造啤酒。

　　如今，拉布丹农场每年出产7万升啤酒，是农场的主要收入来源。在粮食跌价的2010年，农场所有收入都是酿酒所得。

　　即使转型多年的农庄，也得时刻洞察市场需求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接待团队游客的圣欧班农庄以手工面包著称，以本地产的谷物为原料、用农庄里历史悠久的烤炉烘焙而成，令游客难以拒绝。

　　波色罗夫妇则致力打造更具地方特色的产品。他们联手邻里，养殖当地特有、几近绝种的“巴斯克猪”，将其宰杀后制成火腿出售。这种猪放养于巴斯克地区的灌木丛林中，波色罗夫妇在制造火腿时加入草料和果仁，营造其乡村风味。

　　城里人也投入这场拯救法国乡村的运动。25岁的亚历山大·德鲁阿尔是一家专营乡村风味网站的创始人之一。他们与法国乡村50多个农庄合作，向消费者推出当地特有的高品质农产品。这家网站的顾客甚至包括巴黎名厨阿兰·迪卡塞。

　　“风味美食历来是法国乡村和农民对法国文化的最大贡献，它也是法国乡村的未来所在。”德鲁阿尔说。